展昭和往常一樣巡街，無意中瞥見一面黃底黑字的大旗才記起自己昨日應了蘇琳到她攤子去給她捧個場。遠遠地望見那迎風飄揚的旗子，上頭的字體粗黑生硬，毫無美感，也不知是找誰寫的，簡直比狗爬都不如！因是順路，他慢慢巡過去，二三十米開外便聽到她中氣十足地叫賣聲——快來看一看，瞧一瞧！香濃可口，美容養顏，強身健體的奶茶買一送一！買一碗奶茶，送一勺蜜豆！

他不禁在心裏暗想，這女子真真是巧舌如簧，牛奶和茶的古怪搭配竟也能扯到美容養顏，強身健體上去。還有那買一送一的噱頭，盡是哄人，卻也抓住了大夥愛占小便宜的心思。攤子前圍著一圈人，瞧著生意不錯，展昭在不遠處等到人潮稍稍退去才上前打招呼：“生意可還好？”

蘇琳見到他很是高興，熱情地招呼他坐下，給他裝了碗奶茶，加足了蜜豆和水果粒。展昭推拒不過，只能默默地吃著，並未如他猜想的那般怪異。她坐在他對面，雙手托腮，語氣頗有抱怨，道：“怎麽來的這麽遲？我都快要收攤了。”

對她的自來熟他頗為尷尬，笑了笑，道：“有公務在身，實在不便，還請姑娘勿怪。”

她搖頭：“你能來就很好了。”又指指奶茶，問：“加了蜜豆和水果粒有沒有好吃一點？”

展昭攪了攪碗中的奶茶，豆子和果粒在其中翻滾，心中不由苦笑。垂下眼眸，違心地點點頭，若讓他選，他寧願來一杯純奶茶，一口飲盡也好過這樣細細品嘗。現下天寒，來一碗熱奶茶暖暖身子也挺好的，只不過他不喜這類吃食。不忍她失望，他讚道：“味道香濃，是極好的吃食，姑娘真是巧心思。”果然，她眉開眼笑。

因有公務在身，也不願多做停留，他匆匆告辭。走出沒多遠，便又聽到她中氣十足的叫賣聲——“各位鄉親，方才展大人在小店吃過奶茶都說這是極好的吃食！難道你們不想嘗嘗看嗎？數量不多，欲購從速！”回頭看著蘇琳的小攤，展昭神色覆雜，這蘇姑娘越發讓人看不明白了，若只是借他招攬客人也就罷了，希望她別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蘇琳於展昭不過是有數面之緣，稍稍說得上幾句話的女子。而且，這說得的幾句話多半是蘇姑娘自說自話，他心裏是不願與她多接觸的。雖說暗地裏監視著，可她也並未有異常舉動，故而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他以為她的攤子步上正軌之後他們最多見面點個頭，怎麽也想不到他還能跟她扯上關系。

然而，再次見到賈如玉領著蘇琳來見他時，他竟生出了一種無力感。賈如玉這些日子天天往奶茶攤跑，倒是和蘇琳成了閨中密友，把蘇琳的事當成自己事。今次便是蘇琳說要答謝展昭開業那天來捧場，讓她生意紅火到現在，小姑娘心思單純不疑有他，便帶蘇琳來了。既然人家是來答謝，他也不好太冷淡，只客氣地婉拒她的謝禮。他料想她此行的目的不在答謝，果然，她很快便切入正題——“展大人，上次無意中瞧見你的字跡，很是喜歡。”

聞言，展昭頓住倒茶的動作，頗為不解地看向在書桌邊把玩毛筆的蘇琳，道：“姑娘過獎，展某愧不敢當。”這蘇姑娘圓滑的緊，這話十有*是哄他的。

蘇琳朝賈如玉道：“如玉，你展大哥的字好不好？”

賈如玉一向敬重展昭，自是覺得展昭樣樣好，見蘇琳這麽文，立即答道：“自然是好！展大哥不但人好，武功好，字也是頂好！”展昭目光掃過一臉得意的賈如玉，落在蘇琳身上，短短幾日功夫，她就把賈如玉的性子摸清了，這女子不得不防。蘇琳不懼他探究的目光，笑得無比純良，道：“展大人謙虛了，今日前來，是想請展大人幫我寫幾個字。”

展昭越發覺得不只是寫幾個字這麽簡單，推脫道：“姑娘若是求字，應當找公孫先生。”

賈如玉性急地拉起展昭，推他到書桌前坐下，嚷嚷道：“展大哥，公孫先生的字是好，你的也不差，蘇姑娘就喜歡你這樣的不行嗎？”

蘇琳點頭，笑得狡黠，附和道：“如玉說的對，我就喜歡你這樣的。”這暧昧的話讓他面色微沈，她到底想幹什麽？然而她並不受他情緒影響，鋪開早就準備好的紙張，開始研墨。看著桌上那算得上華美的紙張，他更加確定不止是求字這麽簡單。突然，覺得手心多出一團溫熱，才驚覺她塞了一支毛筆在他手中，連帶著幾乎把整只手都塞進他掌中。連忙接過毛筆，避開她的碰觸，卻又發現似乎不好再推拒了。

見他如此，她露出得逞的笑容，道：“我對你的字一見傾心，特意花重金買了上好的紙張，就為了保存你的墨寶。你寫幾句詩詞給我吧，否則我寢食難安夜不能寐吶！”賈如玉也在一旁附和，吵得他頭疼。展昭無奈地嘆氣，也罷，寫幾個字應該無妨：“姑娘喜歡哪些詩詞？”

蘇琳脫口而出：“情詩。”

展昭重重地將筆拍在桌面，沈下臉：“姑娘莫要說笑！”怎能隨意寫情詩送姑娘？

蘇琳心中暗惱，一時得意忘形竟說出了實話，對展昭這樣的男人應該采取迂回戰術方為上策，改口道：“呵呵，呵呵，你聽岔了，我是想請你寫些勵志的名句。”

片刻之後，蘇琳帶來的紙上都寫上了詩句。她滿意地直點頭，心裏還是有些微遺憾，若是情詩，小姑娘們應該會更喜歡。罷了，好歹是展昭親筆。小心地卷起來，收好，她的奶茶攤要靠這些字再創造輝煌。她閉著眼在心中勾勒著事業宏圖，嘴角浮現滿足的微笑。展昭和賈如玉在一旁看得憂心忡忡，賈如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一目了然。展昭則面無表情，眼裏不見一絲波瀾，所有心緒都壓在心裏。

如前幾次一般，蘇琳達到目的，便很快告辭。展昭望著窗外沈思，這蘇姑娘實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罷了，來日方長，多留意吧。

今日本是趙虎巡東街，因臨時有事，展昭便替了他。賈如玉閑著無事，也跟著一起來了。一路巡來，見不少商鋪也在賣奶茶，賈如玉不由替蘇琳的生意擔心，便要拉展昭一起去給她捧場。既是順路，去看看也無妨，展昭便應下。賈如玉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面，不時回頭催促他快點，嘴上不停：“蘇姑娘前些日子還向我打聽你什麽時候巡這條街，見到你，她必會高興。”

“哦？她打聽這做什麽？”展昭略略分神問了一句，蘇姑娘的話沒個準，愛投機取巧，對他都能耍小手段，如玉怕是被她哄得團團轉吧。她那點小心思自是逃不過他的眼，無傷大雅，便由著她去了，畢竟一個女子討生活不易。

見他問，賈如玉便如實告知：“她說每當你巡這條街，她就覺得特別有安全感。”話音未落，便捂住嘴巴，悶聲道：“哎呀！說漏嘴了！”蘇姑娘不讓她告訴別人的。這下糟糕了！

安全感？展昭猛地收回註意力，事有古怪！定定地朝奶茶攤方向望去，隱約可見那面黃色的旗招迎風飄揚。從她求字開始他就覺得有異，蘇姑娘怕是背著他做什麽事吧？看來他大意了，又被她糊弄了一回。邁開步伐，沈聲道：“我們去蘇姑娘那看看。”

賈如玉覺得有點不明白，展大哥怎麽一遇到蘇姑娘就沈不住氣？怎麽突然就趕著去找她？不過，在她心裏展大哥永遠是對的，大哥說去看看就去看看。兩人來到奶茶攤前看到這樣的情景——

今日的奶茶攤熱鬧非常，除了那面狗爬旗招之外還多了一幅畫像。畫中展昭一身官服，回頭淺笑，顛倒眾生。邊上還龍飛鳳舞地提著兩行字——香濃可口，一見傾心。畫像吸引了眾多姑娘圍觀，而蘇琳正在賣力吆喝：“各位鄉親，今日喝奶茶可以參加抽獎，獎品是展大人的墨寶！！快來試試手氣！”聽說獎品是展大人的墨寶，思慕展昭的小姑娘們紅了臉，亮了眼，爭先恐後地喝奶茶。

這火爆的場面令蘇琳十分舒心，嘴都快咧到耳後去了。可翠鳴早就坐立難安了，悄悄拽拽蘇琳的袖子，小聲道：“大姐，咱們私自掛展大人的畫像也就罷了。現在還拿展大人寫的詩詞來招攬生意，這要是被展大人知道了可怎麽辦？”

蘇琳揮揮手，胸有成竹地笑道：“我早就打聽過他巡街的日子和路線，今天他沐休，放心吧！”

翠鳴哪裏放心的下，就算展大人沐休，開封府的其他捕快也會來巡，這事根本藏不住。想到這，她冷汗都下來了，勸道：“大姐，這事不妥！我們還是別搞什麽抽獎了，展大人對我們有恩，怎麽能騙他？”先是請展大人過來喝奶茶，再是私自用了展大人的畫像，然後又騙來展大人的墨寶。她根本就是有預謀的！

蘇琳手上的活不停，一邊面帶微笑地招呼客人，一邊抽空回話：“他不幫我寫幾個字來搞活動扭轉生意，我是寢食難安夜不能寐，哪裏騙他了？”奶茶這麽沒技術含量的東西怎麽可能持久，自然需要一點經營策略。

“你打聽他的行程，還不是心虛！”翠鳴知道大姐就嘴上功夫了得，說的冠冕堂皇，其實也怕事情敗露了不好收拾。

心虛？蘇琳覺得這詞很滅威風，正色道：“展大人臉皮薄，不讓他知道也是為他好，省得他心裏有壓力。”她有什麽可心虛的？她做事從來光明磊落！瞞著展昭也是為他好！

翠鳴語塞，大姐，你的臉皮能再厚一點麽？就在蘇琳得意忘形之際，展昭低沈的嗓音自身後傳來，語調平緩冰冷：“想不到蘇姑娘竟如此會做生意，令展某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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